走了半天,兩人來到一處客棧,丹木看到客棧外的牌匾上寫著:雲洲客棧四個大字,麵露疑惑,“我們不是去風洲山?”
蓮漪歎了一聲,“這一趟有危險,你先留在這兒。”
丹木臉色一變,愣愣看著她,又說不出反駁的話。到了房間後,他靜靜坐著,沉默不語。
世上事沒有兩全其美,蓮漪不知怎麼開口,卻莫名地心情煩燥。
“你放心,辦完事便來接你。”半晌,她率先道。
丹木坐在桌邊,夕陽落下,光線漸暗,隻見他微微抬眸,溫和一笑,“好。”
蓮漪抱著手在門邊站了一會兒,“有件事,我還是好好提醒你一下。”
丹木定定看著她,等她說下去,蒼白的麵色像是預感到什麼。
蓮漪彆開視線,苦口婆心地看著地板道:“你還太年輕,可能有些事經曆的太少,當然我也並不是經曆很多的意思,隻是說,可能你覺得我好,嗯,也許你也沒覺得我好……”
蓮漪咬住嘴,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
“蓮漪。”丹木靜靜喊了一聲。
蓮漪愣愣抬眸。
丹木收回視線,“抱歉,這個名字在我心裡藏了太久。”又輕鬆的笑笑,“你繼續說。”
蓮漪站在夕陽的光影裡,她的臉色和腳步一樣沉重,明知是為了他的安危才不能帶他一起,此刻卻有種生離死彆的沉悶,她控製不住會設想,他是不是會在黑暗中默默地等她,抱著一種近乎幻想的期望,和無可奈何的恐懼。
她咳了一聲,“你還很年輕,也許你以為自己喜歡我,那是因為尚且沒看到花花世界,仙界、妖族美女如雲,你一定會發現——”
“蓮漪。”丹木又叫了一聲,他靜靜起身,走到門邊,慘然一笑,“我想,我是知道自己怎麼想的。”他低頭斜看向地麵,“你大可不必說這些。”
“真是瘋了。”她頭也不回地飛身出去。
蓮漪離開後,丹木望著遠去的背影,神色黯然。
然而,片刻過後,眼前又落下一道黑色身影。
丹木眼神一亮,抿唇一笑。
蓮漪落定,在他頭上暴捶了下,“聽好了,跟緊我。”
“好。”
蓮漪再想打,卻收回了手,喃喃道了句:“傻果子。”
仙界版圖十分規則,五大仙域呈鑽石形狀,風洲山位於正西方的白武仙域北麵,這裡瀕臨岩陰淵。說來管理仙界的天族對蓮漪並不十分了解,多年來,他們一直把她魔化成一個喜吃人肉、性情暴戾又法力高強的女魔頭,而如果他們真的了解,就不會把偃月封印在風洲山這個陰氣最重的地方,越是靠近黑暗,它的力量則越強。
當年蓮漪被封印後,他們有預感這件法器十分重要,便有意帶離,再選了一個荒蕪的地界封印,實際上,偃月很可能是因為感應不到主人,自己選擇了陷入沉睡。
“按理說,我功力已經完全恢複,沒理由它感應不到。”蓮漪喃喃自語,“我召喚多次,竟一點反應都沒有。”
回過神發現丹木並沒跟上,“要睡了嗎?”
丹木像是沒聽到她的問話,抬頭望向月空,這晚星空璀璨,在難得的靜謐中,竟有幾分浪漫。
兩人降落在風洲山的外圍,這裡還有不少草木,草木的種類很單調,而且長勢奇形怪狀,在夜間,隱約可聽到蟲鳥的叫聲。
在之前的交談中,蓮漪已經知道屯世境的人擅長天象,他們依靠天象掌握四時,又有極強的預感,說是能未卜先知都不為過。
“怎麼了?看出什麼了?”她見丹木定定地望著,神情晦暗不明,不禁問道。
丹木回過神,“沒什麼。”
蓮漪止住他,仔細端詳他的麵容,“小果子,你在撒謊。”她不禁猜測,“是不是你會遇到危險?”又端詳了一會兒,讀出他表情中的意味,“不是你,那就是我會遇到?”
“蓮漪,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。”
“嗯哼。”
丹木沉默半晌,平靜而認真地開口道:“如果有一天,我做出傷害你的事,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殺了我。”
蓮漪笑了一聲,這段時間以來,她都懷疑這個小家夥到底有沒有傷害的概念,彆說殺雞傷人,連撚死一隻螞蟻都不會,拋開這些不說,他又何德何能,傷害她靈滅天主?
不過,他既然這麼認真地說了,倒存在一種可能。
“好好好,哪天你要是不長眼,看上了彆的漂亮姑娘,我就一刀砍死你。”
丹木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,僵了一僵,摸了摸鼻子,“我自然沒見過比淩霄姑娘更漂亮的女子。”
“真的?”
丹木傻傻道:“真的。”目光停留在她臉上,看著看著又忍不住麵紅耳赤,視線閃躲,慌張地不明所以。
啊……嘶。
蓮漪完全相信這孩子是剛成年了,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,不禁湧上一種憐惜。
她即便再不願意承認,頭腦中早已經把他和李景山比較了多次。當初她與名門貴公子的李景山相遇,本能的吸引隻占三分,更多的是他不因為她修煉的功法輕視自己,在很多時候,他願意公開承認她更強大,彼時她的心智並不穩定,這種手段強烈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。
回想起來,李景山從最開始便精準地拿捏了她的弱點。
那時的自己,並沒想過,世間竟有一個男子,會這麼全心全意地信任她,無論她是何模樣、是何地位、修煉何種功法。
“小果子,我還是提醒你一下……”
丹木聽到這個開頭,臉色便緊張起來,“不、不用了……”
蓮漪眨了眨眼,想起早前剛提醒過他,結果兩人差點鬨掰了。
即便如此,她仍然有點於心不忍,“那你也記住一點,如果有一天覺得上當受騙了,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。”按照她的理解,她長得好看,但絕沒有勾引他,把他留在身邊,也是因為方便行事,她雖然有時想占他便宜,但是畢竟沒有真的下手。
丹木笑了起來,“好。”
這時,丹木懷中的孕靈草又哭了起來。
夜已將近午時,也許是受陰氣的影響,孕靈草是純粹的靈體,嬌弱而又敏感,此時又與同伴分離,一蘇醒過來便大哭不止。
蓮漪不禁頭疼,有些後悔帶著這玩意。
丹木語調溫柔地哄了半天,但他畢竟沒有經驗,孕靈草化形的小寶寶還是哇哇大哭。
蓮漪本來想再打暈一次,雖然簡單粗暴但是有效,當然用多了一定有副作用,心智較弱的靈體被暴力傷害,有可能吞噬魔氣,也可能灰飛煙滅。
好在丹木想起平嶽仙人送的像金鎖的小玩意,拿出來哄了一哄,孕靈草才安靜下來。
兩人正要向前走,身後傳來呼喊。
“兩位道友且慢。” 三個身負長劍的仙人喊住他們,跑向前來。
蓮漪打量他們,這三人都修行很高,不過是不同的門派,有兩個是正澤派,另一名則是之前從未遇過的寒冰齋的人。寒冰齋的宗主本是天族太子的侍女,因為道行較高,在離開天族後自創了一個門派,雖然他們不像正澤派一樣公然搶奪寶物,但是在天族呆久了,仙界但凡有好處的地方,他們都會撈上一撈。
還有一點,蓮漪從他們身上都感受到了錄名牌的氣息。
“三位有何貴乾?”
一位較為年長的仙人揖了一拜,“敢問道友,是長居此處嗎?”在他們看來,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出現在這裡,一定是住在這山下不遠處。
“是又如何,不是又如何?”蓮漪道。
“是這樣,我們三人初次來到風洲山,不知怎地迷路了,想問下進山的路怎麼走?”
蓮漪本想說直接走便是,但轉念一想,這三個道行都不淺,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,一般的仙山,隻要修行足夠的確可以直接進山,但是也存在有使者擋門或者設下陷阱、結界的情況,這風洲山應當是後者。
“你們來了多久?”
“不蠻道友,我們已經來這裡一個月了,始終不得其門而入。”
“既然如此,便同道而行吧。”蓮漪道。她從剛才便試圖用神識查探仙山的生機,卻發現怎麼也查探不出,看來這裡的結界不是普通的結界,很可能還疊加了陣法,多一個人多一分力。
“那太好了。”三人露出喜色。
“不過,我們有點乏了,肚子也餓了,先休息片刻吧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其中一人又提議道:“既然道友肚子餓了,又有小寶寶需要喂養,不如我們去給道友和你家相公找點吃的,休息好了才方便起程。”
蓮漪點了點頭。
三人走後,丹木生了一堆火,“讓他們誤會,不太好吧。”
蓮漪做了個噓聲的動作,她用神識跟隨三人,聽到他們不大不小的談話聲。
“不知你們發現沒有,那個女道侶看著特彆像……靈滅天主。”
“像是像,但肯定不是,靈滅天主怎麼可能和一個沒有靈力的人成親,連寶寶都有了,再說傳言靈滅天主一個多月前才剛蘇醒,怎麼可能有寶寶。”
“嗯,估計就是一對普通的道侶。但是女方的法力深不可測,一定能幫上我們。”
另一個道:“咱們一起來的十三個人,現在就剩我們三人了,那十個人先後都被陣法吞噬了,下次再去破陣的時候,我們先讓那兩人去試。”
另一個歎息道:“雖然有點不厚道,但是為了寶物,也隻能這樣了。”
“是啊,錄名牌雖然有了,但是它沒有吞噬足夠的靈力,連進入仙界大會的資格都沒有。若非風洲山有靈力池,我們也不用大老遠的跑過來,讓靈名牌吞噬靈力。”
“風洲山有靈力池的事隻有我們兩個宗派的長老知道,那二人如果僥幸入陣,我們先把他們……”
後麵的話蓮漪雖然沒有聽到,但已經完全想象的出是什麼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