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客棧,蓮漪一身黑袍化成了普通的仙者樣子,外黑內白,衣飾簡單正常,但是她一張臉卻極為乍眼,尤其她現在壓不住自己體內的陰氣,眼圈有些紅,臉色蒼白,總覺得有幾分妖氣,好在她長發披散遮住了一部分,加上長長的齊流海,還有齊腮的兩縷鬢發,但即便如此,她也隻能多看低處。
好在丹木陽光開朗,定房間時很順利。他們定的是普通房間,兩人住一間房。
送晚餐的時候,她聽到侍從嘀咕,說沒見過這麼大的姐弟還住一塊,而且那女的一直不敢見人,該不會是私奔吧。
她氣得牙癢癢,這一回蘇醒,她真是窩囊至極,不僅修為沒有了,連家都被毀了,眼下跟流□□沒什麼兩樣,備受欺淩。
吃飯的時候她一言不發,粗製的飯菜也沒吃幾口,但是丹木似乎全然不在意,他安安心心地吃完,然後上床睡覺了。
晚上,蓮漪一邊打坐一邊沉思,一定要儘快找到他的弱點,她給自己定了個期限,這種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過下去,兩天之內,她必須要吃掉他,解開封印。
轉眼已是蓮漪蘇醒的第三天,由於法力儘失,她一直靠身邊的年輕人吊一口氣,想了那麼多招,暫時算是穩住了他。
“漪兒姑娘,接下來我們去哪?”吃過早飯,丹木問道。
蓮漪揉著太陽穴,百密終有一疏,她竟然不小心讓這家夥看到了自己以前的腰牌,那還是一千年前靈滅宮的第一位煉器師親手給她鑄的,她一直沒舍得扔,結果被這小子不小心看到了,上麵寫著她的名字。
去哪兒?
她也不知道去哪,先不是她本意根本不是去找白蘊老頭,就算真要找,她也一點頭緒都沒有。
但是這已經是丹木問的第三次了,這幾天下來,她已經發現了,這家夥不吵不鬨,脾氣相當好,也會給她辦事,就是相當執著,一件事非問到底不可。
事實上,她哪都不想去,但如果讓他安心地一直待在客棧,看樣子根本不可能。
“有件事,本天主希望跟你說明。”
“什麼事?”
“你敢再稱呼本天主的名諱,我就殺了你。”蓮漪平靜地陳述完,好像在說一件彆的事,但是年輕人出乎意料的正了臉色。
叫這個名字的人已經和從前的她一起死了,再次見麵,他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,任何一個無關的人喊出這個名字,都讓她本能得產生殺意。
丹木沉默了一會兒,“我知道了,那麼,姑娘怎麼稱呼?”
蓮漪勾了勾手指,讓他靠近自己,然後輕聲說道:“其實之前就想告訴你,我年紀很大了。”
丹木目光在她臉上掃動,半晌,露出如沐春風的微笑,“姑娘花容月貌,好似失了年齡,不如,我給姑娘取一個名字,就叫淩霄如何?”
齡消?蓮漪揉腦袋的手頓了頓,“行吧。”她也體會得到人家的苦心,不願意叫天主,又不能叫姑娘,總不能讓人家稱個阿婆吧。
“那麼淩霄姑娘,我們接下來去哪找白蘊仙翁?”
蓮漪:“……”
突然,有那麼一瞬間,她感應到偃月。
一直以來,她以為自己被封印之後,偃月被銷毀了,所以蘇醒後怎麼都感應不到它,如今看來,偃月一定還在。
她靜下心來,凝心動念。
果然,雖然很微弱,但是因為千百年來,她與這件上古神兵幾乎合為一體,所以一定不會錯。
不過,從感應來看,偃月也十分虛弱,似乎也遭到了封印。
按照感應的方向,是在距離此處的西北方。
“走。”她頓時起身。
然而,就在兩人將要離開客棧時,從外而入一群宗派,在前麵開路的人大張旗鼓,一看就是尊貴門派的派頭。
與此同時,門外停下一輛轎輦,從上而下一個人。
蓮漪眉頭皺了皺。
作為一直以來的死對頭,她太熟悉那幫人了。
在最初的時候,人們發現仙界的人天賦各異,每個人適合修的功法都不同,譬如天地間陰陽雙生,有人更適合滋陰,有人更適宜采陽,由此也產生了不同的修仙之道。
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仙道之內分成了兩派,更多的人傾向以光明為主的修行之道,他們接觸的是世間生長之物,隨著修行,他們的陽氣更足,他們的仙力能催生出暖意,並帶來生機;同時,另有一種人,他們天性喜歡接觸死滅之物,對於失去生機的物體,他們能更好的加以利用,相對的,他們的法力催生輪回,並引發死寂。
蓮漪所修的功法,是典型的後者。
但是,在很多年以前,這種功法漸漸不被允許,相應的修行者被排擠、甚至殘害。
蓮漪卻知道,所有的修行隻是天道輪回的一部分,生道會引發生機,也會帶來競爭,為了活下去,他們也會不擇手段,而死道即便向死,卻能催發更好的生。
可是當主流的意識被傳播開後,所有關於邪惡的標簽都貼在了他們的身上,仿佛世間的惡都是由他們所引起。
蓮漪不願意,也不相信這是事實。
她一手創辦的靈滅宮,就是為了讓這些人能更好的活下去。
事實證明,他們做到了自給自足,他們雖然無法使用靈力,但他們的法力同樣強大,他們對於仙界、對於整個天道,也貢獻了值得稱道的力量。
然而,世間的偏見是無法消彌的,就如眼前的衝虛派,無論在她活著或是死後,都永遠不會接受靈滅修仙者的存在。
蓮漪看到他們,在厭惡的同時,也產生某種悲哀。
她已經失敗了一次,如今孱弱的她,在他們麵前,可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。
更無法改變他們可笑的信仰。
衝虛派的人魚貫而入,他們身上有強烈的仙靈氣息,可能與修行的方式有關,這些氣息卻並不讓人舒適,反而過於強烈與洶湧,令人本能地想與他們保持距離,避其鋒芒。
衝虛派的人還有一個特點,就是對氣息極為敏銳。
一直自詡為仙道正派的他們,把祛除一切靈滅修行者為己任,也因此,對於蓮漪這樣法力氣息極致陰冷的人,很容易引起注意。
門口已出不去,蓮漪轉身意欲向樓上走,卻發現樓上也有衝虛派的人。
這時,門外轎輦上的人已來到客棧內,蓮漪目光一凜,竟然是他們宗主本人衝虛子。
沒想到過了八百年,這家夥還沒歸西。當年他們可沒少有爭鬥,靈滅宮和衝虛派大的對戰都不下十次,也是在最後一次,他們召集了仙界十二宗派,圍攻靈滅宮,即便如此,當年他們也未占半點上風。
要不是她最後被至親背叛,慘遭封印,鹿死誰手,都未可知。
也是,她死人都能活,人家更活得自在。
此時看去,衝虛子像是有什麼心事,麵色沉重。蓮漪直到此時,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,直到當他踏進客棧,眼神中忽地露出凶戾。
“糟了。”蓮漪暗道。然而此時,她已無路可逃。
一個下屬見他麵色有異,上前問道:“宗主,怎麼了?”
“有靈滅徒的氣息。”
“什麼?”下屬驚訝過後,立刻會意,命令手下,“關上店門!”
氣氛陡然緊張,店主急忙跑過來,剛要說什麼,那名下屬扔過去一錠銀子,“生意我們包了。”
“諸位不要急,我們衝虛派隻須半個時辰,檢查外諸位的氣息即可放行。”
蓮漪環顧四周,正要從窗外遁走,卻發現早有人提前設下了結界。
眼見有幾個衝虛派的人持劍靠近,她儘可能斂住呼吸,果然這些人並不能確定方才的氣息從哪來,隻能一個個排查。
蓮漪一路向後退,但又不能動作太明顯,以防引起疑心,更要再退時,後麵已是牆。
此時前排的人已經排查完,此處的仙山靈氣充裕,這裡算是一個大的仙鎮,來往的人較雜亂,不止有早有名威的諸仙派,也包括很多不知名的宗派,但是經過檢查,都一一排除。
衝虛派排查的方式非常簡單粗暴,他們雖然自詡是仙門正派,但修行其實很差,自身並沒有多少靈力,除了他們的宗主能用靈力探查靈滅的氣息,手下一眾都隻能依靠工具。所謂的工具,即是一個胡蘿卜一樣的玉石,需要每個人吹一口氣,玉石發出紅色光芒即通過測試。
這時,靠近他們的前排有一對小情侶,看似剛下山遊曆,女孩躲在男子身後,極不情願,“威哥,好惡心,我才不要去碰那個東西。”
“蓉妹,他們是衝虛派的人,我們得罪不起。乖,配合一下。”
“不要嘛,讓他們拿開。”也難怪女孩這麼排斥,因為剛才有幾個年過半百的糙漢測試過,因為一直沒有光,不得已塞嘴裡含了會兒才發出微弱的光芒,一來二去,不光女孩,正常人都覺得惡心。
“快點,不配合就帶走!”手持玉石的人不耐煩地吼道。
被稱作威哥的男子吹了三次,終於通過測試,而女孩因為一直躲著,怎麼也過不了關,男孩一急,把她按住,碰到嘴邊,才勉強有微光發出。
那人一離開,兩人便瘋也似地逃出去,女孩哇地吐出來。